以新思維面對越發加劇的自然災害
【聯合報╱社論】http://udn.com/NEWS/OPINION/OPI1/4453884.shtml
2008.08.03 04:04 am
十天內卡玫基、鳳凰兩個颱風侵台,似乎使許多國人察覺,過去那一套治水防災的做法大有問題,也感知到水未必是人治得了的,正確的態度該是怎麼與水、與自然相處。這是付出慘重代價後的警覺與頓悟。
過去幾十年,數千億投入治水,築堤的長度從主要河川到無名野溪,足可繞台灣島好幾圈;河川不但截彎取直,還大量改成混凝土槽化河道,結果呢?過去淹水的地方沒少淹,號稱從不淹水的台中等地,居然也一淹再淹。
不淹水的神話被打破,反映出水未必接受人類宰制;痛定思痛,應該思考怎麼與水相處。尤其,現下的態勢要比過去每個時刻都更為險峻。不過,危機就是轉機,在此關鍵時刻應該調整思維,不再「治」水,而是與水相處,把水的空間還給水,這樣才能避災減災。
多年的強力開發,破壞山坡地與集水區,侵入河川地及洪氾區,大大壓迫原來的行水空間;都市化作水泥叢林的結果,滲水循環被阻斷,土壤、地下水層不再扮演截流及貯存的水庫角色,地表逕流大量增加,水患的機率當然大幅升高。
氣候異常的新變數,讓治水防災設施變得脆弱不堪。降雨日減少,總降雨量卻增加,顯示暴雨發生的機率高過以往;卡玫基、鳳凰動輒一天七百毫米的降雨,是氣象局「超大豪雨」定義的兩倍,亦是幾近千年紀錄的洪水頻率,台灣最高規格的大台北防洪計畫不過是兩百年洪水頻率,中南部河堤更只有五十年洪水頻率,怎可能不溢堤而出?
都市五年暴雨頻率的下水道規格,相較之下更顯突兀。以時雨量計算的暴雨頻率,動輒出現兩百年、一千年暴雨頻率,下水道怎麼來得及宣洩,不淹水才怪。或問:何不提高都市排洪規格?問題是完成全島五年暴雨頻率的都市下水道還要花八百億,而如果提高到五十年暴雨頻率,恐怕八千億也不夠;即便有錢提高到五十年暴雨頻率規格,但碰上兩百年、一千年頻率的暴雨,還是照淹不誤。
沒有錯,八年八百億的治水特別預算,加上石門水庫整治的兩百多億,政府手上有一千多億預算可用;再加上擴大內需的「移緩濟急」,這一波水患治理已有相當的預算準備;但問題是,還要回應地方各自的主張,像過去那樣修堤防、攔砂壩、築擋土牆,把錢丟到水裡嗎?
一連串的颱風、暴雨,大家意識到與自然、與水相處的道理,首要是尊重,而不是高姿態的降伏手段;思維的轉變,帶來國土安全重建的契機。當務之急,是重建以國土安全為重的上位指導,從山坡地到行水區,保護國土安全優先;任何開發計畫務必先做國土安全的檢視,會影響國土安全的,一律不予核准。
都市計畫也須依據國土安全檢視的結果制訂。洪氾區留給河川行水、滯洪,應鼓勵保留為濕地,只能做運動公園或親水設施,不得在財團壓力下讓步,壓迫河川地蓋水岸豪宅;低海拔、易淹水地區,則鼓勵設滯洪池、一樓做停車場等低密度使用;至於地層下陷區,除了找出超抽地下水的源頭,更該變更為蓄水區、疏洪道。如此,才算是以預留行水、貯水空間的新思維,取代與水爭地。
劉內閣宣布水患治理收回中央辦理,是正確且必要的。目前山坡地依海拔、屬性分給許多單位管,河川亦然,河岸、行水、橋梁各歸不同單位;垂直面分工破碎,水平管理也是多頭馬車,都市排水、農田水利、土地利用、開發管理從中央到地方也都有主管機關。但多頭馬車的結果,是「平常都要管、出事大家推」;而各自強調專業的後果,很簡單的防災工作,變成莫衷一是。
不止水患,近年來的災難除了地震,其他如山崩、河床抬升、土石流……哪一樣不是人類狂妄宰制自然的結果?懸崖與山麓交界的「崖麓線」最易山崩,谷口扇形地是土石流危險區,行水區最會淹水……,這是幾千年的經驗累積,趨吉避凶之道無非尊重自然,避開「危地」。這樣的覺醒應該落實在防災、避災,不能只是災後應景的時髦話。
【2008/08/03 聯合報】@ http://ud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