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19日 星期四

韓良露:歐債危機與聖父、聖母信仰






  1. 韓良露:歐債危機與聖父、聖母信仰
    五月中旬法國總統歐蘭德上任後,我和夫婿正好到了巴黎小住,租了間公寓一直待到了六月底,因為關心歐債危機的發展,我們天天買英文報、法文報來看,也不時問身邊遇到的巴黎人對歐債的看法,卻發現新聞報導和一般市民的反應都不太熱衷,怎麼回事?後來才想通原來我們就像大部分台灣人一樣,在過去幾年都受名嘴影響染上了新聞上癮症,同樣的新聞會一看再看,一聽再聽,但歐洲人不會這樣,即使是天大的歐債危機也都只是冷冷處理,不會天天大做文章,當成霹靂火連續劇讓萬民同瘋。
    根據我多年在歐洲居住與旅行的經驗,發現歐洲大陸有一條重要的隱形虛線從法國中央偏北穿過,這條虛線代表新教徒與天主教徒的信仰所產生的不同意識型態與價值觀的對立,正是這回歐元區經濟災難的核心衝突。
    以德國為主的新教國家,信仰如嚴父般的上帝,信徒必須自律、自重、努力工作、追求世俗的物質成就以榮耀上帝,象徵父權的上帝不會給無條件的愛,就像社會學家韋伯談的資本主義發展與新教徒倫理;累積資本成了新教徒向上帝證明宗教信念的最直接方式。
    我在德國與北歐等新教國家旅行時,很少看見乞丐,因為不工作是會觸怒嚴父上帝的。然而在義大利、西班牙或法國卻很容易看見乞丐,重要的是付錢給乞丐的人還不少,這回在巴黎,也許因為經濟不好,菸價又貴,看到不少法國年輕人在露天咖啡座旁跟抽菸的人要伸手菸,外國觀光客給菸的不多,法國同胞卻大多都會給,還會跟要菸的人閒聊,一點都沒有看不起這些乞菸者的表情,更沒人指責這些年輕人身強力壯怎麼不去工作賺自己的菸。
    給菸的人讓我聯想到了社會黨的新總統歐蘭德,歐洲社會主義國家信仰的是天主教的聖母,聖母是慈悲的,給的是無條件的愛,不管是乞丐、小偷、罪犯、遊民、失能者,都可以到聖母的跟前請求保護,信徒無須向聖母證明自己多會賺錢、多會出人頭地,對溫柔的慈母而言,軟弱者、失敗者往往得到更多聖母的關愛。
    用慈悲的天主教聖母的觀點來看法國男總統歐蘭德,以及用嚴厲的新教徒聖父的角度看德國女總理梅克爾,才會發現信仰對腦袋的影響可遠比天生的性別差異更大。
    當然,法國人也並非全是天主教徒,當社會黨在六月的國會議員選舉中大勝,英國總理卡麥隆忍不住說了風涼話,說歡迎怕歐蘭德開徵富人稅的法國有錢人渡海到倫敦,的確,倫敦已是世界上第六大的法國人城市,有四十萬法國人居住在那,其中大部分都是新教徒,這些法國新教徒移民英國的歷史可是從十七世紀就開始了,在和天主教徒爭戰中居於弱勢的胡格諾新教徒不只往倫敦跑,更遠也跑去了加拿大的魁北克。
    整個歐元區的建立,就是把價值觀、意識型態不同的兩派人馬湊在一起,一起發行貨幣、互相借貸、彼此通融,結果可想而知,當然是愛賺錢、會省錢的一方賺到也存下了更多錢,而愛花錢又不肯存錢的一方當然負債累累。「歐洲是個大家庭」是個美麗卻不實際的理想,一般常民都不敢和金錢用度不同的親戚互通有無,德國人如今焦頭爛額,想學封建大家族的族長管別人家的帳房(銀行),然而,誰會讓他管啊!
    (作者為南村落總監、生活美食家)
    【2012/07/18 聯合報】http://udn.com/


    全文網址: 韓良露:歐債危機與聖父、聖母信仰 | 名人堂 | 意見評論 | 聯合新聞網 http://udn.com/NEWS/OPINION/OPI4/7232297.shtml#ixzz212Pcbe7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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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債危機 不能只歸因信仰
    昨閱韓良露「歐債危機與聖父、聖母信仰」一文,韓女士將歐元區經濟災難的核心衝突歸因新、舊教信仰所形成的價值觀差異,固然頗有創意,但其中有些觀點顯有誤會,更忽略影響外顯現象潛在因素。
    將天主教(羅馬公教)說成是敬拜聖母的宗教,而新教是敬拜聖父的宗教,此一認知恐謬誤大矣。聖母(耶穌的母親)固然在天主教擁有特殊地位,但聖母僅接受特別敬禮(hyperdulia),這完全不同於對聖父(天主)的朝拜和欽崇(latria)。所以天主教絕不是聖母教或瑪利亞教。即使天主教在公元四三一年以弗所會議中封瑪利亞為「上帝之母」(Mother of God)、一八五○年教宗碧岳九世宣布瑪利亞「無原罪成胎」、一九五○年教宗碧岳十二世宣布「瑪利亞升天」、一九六五年教宗保祿六世宣布瑪利亞為「教會之母」…,都不容曲解天主教欽崇天主聖父「在萬有之上」的教義。
    韓女士文中指新教徒信仰如嚴父般的上帝,所以努力工作、追求世俗的物質成就以榮耀上帝。其實,源自新教喀爾文教派的清教徒等,本就秉持著一種經濟觀念:「如果上帝啟示獲利的機會,選民必須遵循上帝的召命而用心追求。人雖然不可為私利而致富,但可以為上帝勞動而致富。」但天主教徒也非就甘於貧困(雖然有「藏富於天」的觀念),當時堅守天主教堡壘的腓力二世使西班牙稱霸歐洲,是歐洲最富有的海上帝國,殖民者也蜂湧到美洲掠奪金銀財寶。而開創文藝復興的義大利,更是當時歐洲的政、經、教中心,亦是整個歐洲最為都市化的地區。
    其實,韓女士所說衝突與差異—「從法國中央偏北穿過的一條隱形虛線」,毋寧說是「民族性」的差異。因為這一線以南正好多是拉丁民族,拉丁民族的性格較外向,熱情奔放、浪漫多情,甚至帶有強烈「散漫自由」的傾向(如法、義、西等國)。這一線以北則是日爾曼民族,該民族的性格相對內向理性、嚴謹、專注、守秩序、重原則(如北歐諸國、德、英等)。君不見同樣是十九世紀末的「新藝術風格」,法國的浪漫、西班牙的熱情,但何以德國與北歐諸國的「新藝術」卻顯得「理性」?民族氣質的表現,除了氣候、地域因素影響,往往也取決於歷史沉澱和觀念凝煉。
    歐債危機的因素經緯萬端,絕非僅由新、舊教的信仰價值觀可一言蔽之。我們對歷史現象的解釋除了多從「心態史學」入手(社會群體在生活中所共有的觀念和意識),更應考慮當時社會、經濟、文化、思想、政治等諸多因素;畢竟,「唯有總體的歷史,才是真歷史」。
    【2012/07/19 聯合報】http://ud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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