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與政治:核四問題的兩個面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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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新內閣上任、立法院新會期開議、核四追加預算以及日本福島核災兩周年,民間反核氛圍愈見凝重,不但廢核遊行在全台將次第登場,甚至還海外跨國串連;更令人憂慮的是,核四議題已流於民粹,幾無溝通空間。如何從核四困境中理出頭緒,從而做出具民意基礎的抉擇,應是全民的共同關切。 核四計畫從八十一年恢復、八十四年招標、八十八年動工,其間擾攘幾乎從未有一刻停息過;不管是基於道德、理念的反核,或為了在政治上從中漁利而反,皆讓台灣社會付出難以估算的巨大代價。江內閣面對核四、非核的風浪,其職責在於務必應將公共政策的決策程序完整走完,先專業面,後政治面,俾為二十多年的核四紛爭畫下句點。 所謂專業面,是盡一切可能確認核四能否完工、能否排除安全疑慮;專業面先走完,則是為後續的政治處理準備要件。若核四在專業上經確認安全無虞,可以商轉、併聯發電,但民眾仍然存疑,那才有舉行公投的充分條件;但若在專業面得知核四安全疑慮無法排除,核四即不能存在,也就沒有接續公投的問題。 核四最早曾以統包(turn-key)招標,若成功,品質、風險由得標廠商負責;如今,卻因故改採分包後,風險已轉由自己承擔;在設計陳義過高、經驗不足,又無顧問公司協助下,大大增加了特殊型核電廠施工難度,在介面衝突、準確性、穩定性等方面有待克服之處極多,以致目前已處在實質停工狀態。 台電承認,靠自己無法解決問題,但核四已花了三千億,離完工目標已不遠,當然希望能救回來;因此在國際上苦尋能扮華佗角色的總顧問解開病灶,雖然開出天價,但進度有限;有信譽、也有技術能力的國際大廠是否願意接下這筆生意為核四安全背書,是個疑問。 專業面的核四安全認定,不是台電說了算,也不是學者辯論、街頭遊行可以獲致結論,只有經過嚴謹的「試運轉測試」程序一個途徑。先測試每個系統,再將百餘系統之間、尤其儀控達四萬個節點的相容關係進行完整測試,找出設計、設備、及施工上的所有問題,才能確認商轉有無安全疑慮。目前核四即因試運轉測試階段走不下去,幾乎全無進度。 馬總統揭示「沒有核安,就沒有核電」的原則,為確保國人放心,還特別提出「邀請公正的國際機構評估」的加乘保險構想,但找「公正的國際機構」談何容易?至少已浮上檯面、由核電產業界組成的「世界核能發電協會(WANO)」即不適宜,福島核電廠事故前是WANO多年評估的優等生,何況台電也是WANO成員,恐怕缺乏公信力。 如果核四找到華佗相救克服病灶,完成嚴苛的試運轉測試,證實商轉發電安全無虞,但民眾仍認為核電存有「不確定性」,深怕萬一的不可逆災難而不擬接受,那就恐怕必須進入公共政策最後一個程序──公投。 公投最關鍵的是「討論元素」必須完備,且需充分告知民眾資訊,首先是價格。排除核電之後的能源結構,電價上漲是一定的,但迄今幾份民調都只有是否選擇非核的民意漲落,完全不談價格,這個缺口必須在公投前精算、補上;且這個工作也不能由官方能源單位做,而是任何人都可以進國家資料庫拿公開的數據演算,這才有公信力可言,也可避免「以高電價恫嚇」的陷阱。 其次是供電安全。台灣的單一、獨立電網是非核後供電的最大隱憂,一遇上夏日用電尖峰、風災破壞輸電回路、機組歲修……都將導致供電吃緊。若民眾公投選擇非核,就須對供電安全降低有心理準備。兩岸關係緩解,政府也該有向大陸買電、突破台灣獨立電網困難的思考準備;福建北部即將完工商轉的福鼎、福清兩個核電廠的四個機組,等於台灣兩個核三的滿載發電量,若可透過海底電纜支援台灣供電,至少可讓缺電憂慮得以緩解。 民主國家,人民是頭家,人民說了算。核四過去二十餘年的紛擾除了工程上的問題,政府從未堅定地一次走完專業面及政治面的決策程序,遂導致紛爭此落彼起,永無寧日。事到如今,長痛不如短痛,即將登場的非核風暴,讓我們一次痛出個結果。
【2013/02/23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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