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華：小三與小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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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件事讓我開了「眼界」。
第一件是讀者找我簽名，我問她名字。她寫下，我看了後大叫：「妳怎麼叫『小三女』呢？」 「是『小汝』啦！」 第二件是八月中，孟加拉「鄉村銀行」創辦人尤努斯來台。「鄉村銀行」專門貸款給傳統銀行拒絕往來的窮人和婦女。尤努斯說：「貧窮不是個人的問題，而是『系統』的問題。」他所謂的「系統」，是整個社會的教育、法律、制度。 兩件事讓我體會到：我們總是對人、事，看得太近、太窄、太快，於是失去了視野，看不到「系統」。 把十元硬幣放在鼻梁，眼裡全是這硬幣。把硬幣拿到一個臂膀的距離，就可以看到手臂、手指，和手以外的背景。 這，就是「眼界」。 眼界小，只看到「事件」本身。比如說男友莫名地關機，妳相信他在收訊不良的地方，或以為他手機壞了，這是只看到「硬幣」。 當他連續三次都關機，妳的眼界打開，看到「事件」背後的「模式」。 再開一些，妳就看到了「模式」背後的「結構」，那讓模式發生的系統性原因。原來，他有了小三。 只看到「事件」，以為解決方法是為他換一支手機。看到了「結構」，就知道解決方法是為自己換一個男友。 用「眼界」，解決問題的「根本」，適用於職場或家庭任何事。從被老闆罵（事件），發現老闆這一個月常罵你（模式），然後瞭解其實自己長期表現不佳，或是老闆因故要你走路（結構）。看到「結構」，就知道光是躲老闆，避免被罵，解決不了問題。 「眼界」，跟年齡、財富、成就不一定成正比，很多見多識廣的老手，對某些事依然目光如豆。這不是因為他們看不出「事件」背後的「結構」，而是他們詮釋「結構」的方式，受到更高深的力量阻撓。這股力量，是「心態」。 孟加拉傳統銀行的大老闆，不可能看不出窮人之所以貧窮，是因為從小就得到較少的社會資源。但縱使如此，仍然不願借錢給窮人。因為老闆的「心態」是：「窮人缺錢，所以借到錢之後一定不會還錢！」尤努斯的「心態」不同，他借了。結果，「鄉村銀行」的還款率是百分之九十九。華爾街呢？ 而我之所以把「小汝」看成「小三女」，是因為小三話題炒得太成功，我滿腦子小三，於是失去了常識，先入為主。 「眼界」，在忙於內鬥、新聞爆炸的台灣，難以培養。我們每天黎明即起，上下一心，挖掘、辯解、轉傳最新的八卦，大家在這些「事件」中耗盡智力和精力，那還有力氣研究「結構」和「心態」？看多了「焦點新聞」，整個社會反而集體失焦。我們成了，最「窮」的「富人」。我們不需要借錢，但我們欠下一代的債，卻愈來愈多。 下一代的年輕人叫「小汝」，不叫「小三」。讓我們用更高的眼界，對待他們。 （作者是作家、「夢想學校」創辦人）
【2012/09/07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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